本文是一篇文学论文，笔者认为尤凤伟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四十年，可以说正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经典样本。他的小说不仅坚守乡土，追求灵魂寄托的精神家园，而且关注现实，执著地书写着广大民众生命的尊严与价值。
一 现实主义经验的积累与嬗变
（一）迭变的现实主义
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现实主义文学思潮是最重要的创作思潮。它不仅表现形式复杂，而且思想内涵丰富。中国当代现实主义文学观呈现出具体内涵不断变化、理性与局限并存的发展方向。
文学论文参考
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和理论建设始终以现实主义为审美尺度。“十七年文学”时期“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话语理论系统逐步成型，也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实践形态，出现了大量诸如“三红一保”的现实主义文学优秀作品，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和共鸣。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之后，现实主义文学和意识形态在文坛也逐渐形成了“一元独大”的趋势。然而，“文化大革命”以来，现实主义却误入歧途，其文学创作和理论探索滑向了“伪现实主义”的不测之渊。“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中国的大门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而逐步洞开，西方思潮的涌入和冲击，将“现实主义”推向边缘，使其一度戛然失语被束之高阁。尽管主流声音对现实主义的提倡一如既往，但现实主义在文坛仍旧遭受重创，在文坛的冷漠相对之下，现实主义淡出舞台，成为了一种尴尬的概念。
新时期以来，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应运而生，在对现实主义的回归与深化过程中完成了对“文革”以来“假、大、空”文学观的“拨乱反正”。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强调对现实主义文学观“真实性”的践行，一方面是对现实主义的恢复和发展，另一方面是对文革以来急转直下的当代文学的补救。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三者对于扭转现实主义文学在文坛地位的意义重大。新时期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把国家的兴衰和人民悲欢离合的表达视作是文学创作的中心，批判、控诉极权政治的谎言与戕害，回归了人性与情感，现实主义旗帜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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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尤凤伟现实主义创作经验的整体嬗变
1.现实主义复归与现实主义经验的摹仿
新时期以来，现实主义文学开始表现出空前高涨的创作热情和强烈的开拓精神，探索深化，进步发展。除了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外，出现了寻根小说、知青小说、军旅小说以及各种多元化的新潮小说流派，开启了新时期文学现实主义的回归。改革开放初期，尤凤伟创作了一些揭露“文革创伤”的“伤痕”与“反思”之作，如《山地》《乌鸦》《告密者》等等，在他早期的这些小说作品中，写实氛围就相当浓厚，在密切关注肉体创伤和心灵苦痛的同时，尤凤伟也慢慢开始了对于社会、人生、历史、政治等等的现实主义思考。显然尤凤伟的小说创作并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抱怨和控诉，而是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和真诚的责任感。
尤凤伟早期的小说创作生涯经历了两个比较长的阶段。前一阶段没有摆脱当时环境的束缚，仍带有当时文学创作潮流的“共同”色彩。《告密者》①一书中的陈忠革，在文革中为自己谋利，养成了告密的习惯，最后得了精神分裂症。通过对这封告密信的调查，小说从一件小事上展现了文革中极左思想所造成的道德的破坏和人性的变异，作者敏锐地捕捉到文革运动对人格渗透到肌理和骨髓中所带来的心理创伤，并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它所蕴含的悲剧性充满了警示和启迪。《清水衙门》从水务公司中发现官僚主义腐败对于人民的生活和其生活环境的严重破坏，旨在通过庄启民形象的塑造来传达对官僚统治和腐败现象的深刻不满和批判，并对中国改革开放时期“官者为刀俎，百姓为鱼肉”的混乱意识形态现象进行了谴责。作家对极左官僚政治的批评几乎充满了他的整篇文章，虽然它在艺术上有点粗糙，但它在当时的意义不可忽视，呼吁人们摆脱极左思想的桎梏，恢复正常的生活环境，令人振奋。《红丹丹》《白莲莲》《倾斜的小路》《瞬间》是反映文化大革命戕害人性的“伤痕小说”，《记者》《冒名者》等作品是直指现实的“反思小说”……在这一时期，尤凤伟的创作主要集中在揭露文革创伤和关注改革初期的社会现实。他与同时期的其他作家一样有着主题和结构雷同的缺点和弊病，创作略显幼稚，没有完全形成自己的风格和创作的特色。尤凤伟深受当时人道主义运动思潮的强烈影响，作品主要是关注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的个人的真实处境，批判极权运动给整个社会和人民所带来的灾难和悲剧，具有浓厚的人道主义色彩。他具有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使得情绪过于外露，缺乏节制，人物性格泾渭分明，出现二元对立化倾向，作品尚显粗糙，但不缺乏他独特的个人视角和叙事风格，也为他后期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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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现实主义经验的掘进与新质
（一）主题与内容的纵深开掘
尤凤伟小说是在 20 世纪的特殊语境和历史氛围中形成的，它充分继承了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艺术精神和其表现手法，以独特的叙述方式，真正实现对历史与现实的双向审问，实现对人类历史现实本质上的现实真理和真正理性的重新分析与探索。从尤凤伟小说创作的叙事内容和观察方式来看，其小说的主题内容涵盖多个方面，可以概括为历史反思、现实批判、人性观照的完美结合。
1.历史书写及其反思性
尤凤伟的小说充满了对历史的怀疑和诘问，看他的作品，作者并不真正关心所谓的真实，像历史学家的史著一样做所谓的历史复原，而是把历史当作现实来写，向历史底层纵深，站在民间立场上对历史的具体文化特征和其脉络进行还原，恢复了历史的丰富性和生动性。他在历史题材的小说创作中强调对历史的自我理解和追求，强调对历史的自我表达和探索。尤凤伟以其独特的历史叙述方式，清晰地剥离了历史的经纬，对历史进行了个人化的叙述和建构，他笔下的历史陌生而真实，不再仅仅是冷酷抽象的单一概念，也不再仅仅被认为是的毫无价值可言的政治斗争史，而是一部充满生命力的人类历史、个体生命进化史。当尤凤伟将笔触真正深入历史的肌理，试图在新的视野中再现一个个充满了生命的故事时，他首先得到了“历史的另一种写法”。
“石门”系列故事巧妙地作消解了善与恶二元对立的模式，把人物搁置在同一个环境中，使他们在一个反映人性的舞台上赤裸裸地表演和展现，挖掘了人性真谛，恢复自由和原始的自然状态。作家对二爷、七爷等人物的描写，并不是以既定标签的形式来界定的，而是以还原人物生活状态的民间传统叙事方式，超越了简单的道德评判标准，描写人物真实的生命力及其自我意识。“石门”系列与我们以往对当代小说的阅读经验是完全不同的，它远离意识形态历史结构，并不着意于对于历史的叙述，而是通过叙述民间人物的生存和欲望，充分还原历史的语境下人类本性的的真实样态，回归到一种民间叙事传统。故事中这些传奇的情节闪耀着神秘而诡异的光芒，它们触动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本性，在权力、暴力和禁忌的压制下，人性复苏的主题意蕴渗透其中，让人感到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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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说/叙事观的坚守与修正
尤凤伟是新时期早期步入文坛的，他的小说作品创作的时间跨度大，创作的艺术主题丰富多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作家对文学不断思考、不断地发自内心寻求探索的结果。他始终保持着一个作家的良心进行书写，承担着关心大众、关注社会的重任，他的文学创作情感真挚，少有繁复的语言文字加以修饰，但在主题的阐释和对话的创作上，却完成了个体与社会、思想与艺术的统一。尤凤伟的小说创作为当代小说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范式，它是作者在小说创作边缘和禁区主题上的不断尝试，为文学的自由扩张开辟了一个独特的现实主义世界。
1.坚守并确证“真实”
尤凤伟小说之所以如此具有浓厚的现实主义审美和文学情趣，在于作者自身对“还原真实”的追求与选择，他千方百计还原历史和现实的生活场景，尽可能地展现民间生活的丰富性。真实就是一切，拥有真实代表着着拥有无可争辩的力量，这不仅是尤凤伟面对复杂历史和残酷现实的一种审美创作态度，也是他一贯坚持的叙事品格。尤凤伟曾说：“在写作之初我便十分清醒，对于有着深刻社会性的题材而言，作品的真实程度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决定了未来作品的基本品质。”①他试图在经验层面上再现历史与现实的生活场景，最大限度地贴近民间生活的本色，“为历史负责，为历史存真”②。
涉及到宏大的社会历史背景的作品，这种“求真”的创作审美更为有力和鲜明。因为这些文学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一些直接影响整个社会命运人类命运的重大历史事件，这些历史重大事件往往是不能随意地改写的，具有深刻的悲剧性和真实存在的历史意义，它们在叙事上的真实性不仅检验了作者对这些历史事件本身理解的准确性，而且直接反映了作品直面现实、体现现实的基本特征。因此，尤凤伟在叙事中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通过高度真实的手段，最大程度地将故事还原为绝对真实的层次，从而有效地表达作者对于历史真相的敏锐感知和深刻思考。如果从作品所叙述的历史真实性角度来看，尤凤伟的《回家》《金色河滩》《中国一九五七》等小说，与任何类似的小说或者自传性作品的真实性相比都过犹不及。在这种具有还原性的真实叙述中，尤凤伟以一种具有无可非议的真实性的叙述方式为主要表现手段，为这些深藏于历史记忆的受难者专门开辟了一条通道，使他们最终能够顺利地走到历史的前沿，揭示历史荒诞的真实状况及其对人性的危害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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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尤凤伟现实主义经验的启示与可能性............................. 27
（一）现实主义过时了吗？................................................ 27
（二）现实主义与当代小说的前景............................................ 30
结语........................................ 33
三 尤凤伟现实主义经验的启示与可能性
（一）现实主义过时了吗？
20 世纪初，现实主义在中国表现出一种理论自觉，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现实主义思潮在 20 世纪文学发展的过程中几经浮沉，有最初的雷霆万钧，有特殊年代的一元独大，有反思时期的争议贬斥，也有沉默中的再度崛起。无论何时，现实主义从未消失。即使在受到批判时，当我们打开文学期刊和作品，现实主义的身影仍在其中。纵观 20 世纪以来中国的文学史，现实主义展露出顽强生命力，以其独特魅力成为 20 世纪中国文学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实主义与中国现当代文学密不可分，在讨论当代小说创作时，现实主义显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正如贺绍俊所说：“当代作家对待现实主义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有的爱之犹深，有的恨之入骨，但无论以何种情感对待，每一个作家都没有走出现实主义这株大树的树荫。从这个角度说，即使在今天各种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思潮已经变得像家常便饭一般，现实主义仍是值得我们正视的话题。”①新时期以来，现实主义受到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强烈冲击，然而纵使如此，现实主义不仅没有消失不见，而且试图冲出重重包围、再度振兴。这不得不重新引发我们的思考和注意：为什么在各种流派、理论、方法的此起彼伏中，始终有现实主义的坚守？
进入千禧年以来评论界对于现实主义回归的称颂和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在中国小说学会举行的“2000 年中国小说排行榜”评选中，最后能够跻身榜首的大多是现实主义作品，甚至有人戏称其为“现实主义的全面胜利”①。《2001 年中国最佳中短篇小说》共收编了 14 篇中短篇小说，谢有顺认为其中“绝大多数是所谓的现实主义小说，或者说是按照现实主义的美学原则写的。”②。王向峰在在第七届评论论坛上作了发言，他认为：“最近，我集中阅读了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获奖和入围的所有中短篇小说，看到了新世纪现实主义取得的非常可喜的胜利”③。其后，有评论称“2004 年文学创作总体形势比较稳定，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仍然占据主流”④，这些作品在直面人生精神的指引下，以现实生活为圆心，对于客观现实进行了的反映与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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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新时期以来，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在很大程度上仍处于集体话语的规范之中，现实主义的独立反思性还远未形成。随着改革的加强和政治环境的放松，社会环境为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提供了更加有利的条件，同时也带来了挑战，面对金钱和外来思想的诱惑，大多数作家和理论家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和理性，盲目追求新事物，很快就放弃了现实主义。上世纪 90 年代以来，在消费市场的影响下，文学创作越来越大众化、世俗化，“先锋”当头，文坛陷入了喧嚣的“无名”状态，而在这种情况下，现实主义并没有完全消失，尤凤伟的小说以一种独特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让人眼前为之一亮。作为一个农村出身的作家，尤凤伟从小在乡村的生活就为他的创作生涯积累了丰富的文学素材，他继承了当地人的粗犷与质朴，真诚、朴素的民间气息一直深深贯穿于他的众多小说作品之中，成为他一大重要的艺术风格。尤凤伟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作家良知，观照社会、悲悯人生，其作品中所流露出的浪漫与理想，对当下现实的密切关注和对生命的同情与宽容，创造了他独特的一种精神气质，呈现出向上的美感和力量，赢得大众的普遍喜爱。
尤凤伟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四十年，可以说正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经典样本。他的小说不仅坚守乡土，追求灵魂寄托的精神家园，而且关注现实，执著地书写着广大民众生命的尊严与价值。尤凤伟的小说作品无论是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都站在对社会变迁、对人物命运更迭展示的基础上，拷问灵魂、指正精神，在一定某种程度上，这也无疑达到了消解消费主义和回归现实主义的双重效果。四十年的小说创作探索和实践，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丰富和拓展了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展示了一名“有理想的现实主义作家”的现实关怀和人文情怀。通过对尤凤伟现实主义作品的挖掘和对尤凤伟现实主义的思考，可以丰富我们对尤凤伟文学世界的认识，使我们在多元文化格局中，在时代和思想的巨变中还原真实的尤凤伟，从而重新审视尤凤伟现实主义的创作倾向，重新审视尤凤伟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本文以现实主义为主要研究对象，将尤凤伟放在文学场的复杂关系中考察他的思想和创作，但是由于一些地方的讨论不够全面、不够深入，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探索，这也将是今后改进这一领域的努力方向。
参考文献（略）